许妈把所有罪名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从寻找合适慢性毒药,收买褚卫乳母下毒,再到以王妃名义,向死士传达命令。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经过她的手,细节方面比谁都还清楚,全都跟诉状对上,诉状没写到的,她也补充到。
许妈说完,整个御书房都静了静。
所有人都知道,纵然奴才有再大的胆子,下毒,算计,暗杀,没有人拿主意也做不到如此缜密。
阎治按着诉状,没有下断言,而是转头看向天子。
如今这案子怎么断,取决于天子的想法。
只见,盛帝揉了揉眉心:“朕有些累了,歇息一刻钟再继续审。”
案件中途停止,阎治带着人先行出殿。
褚卫出门前,回头看了眼留在殿中的父亲,垂下眼睑压下眸底的冷意,大步跨出去。
殿门关上。
盛帝看向镇南王,眼神流露出恰如其分的疑惑:“镇南王还有事?”
镇南王深吸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定般,撩起衣摆跪下。
殿外。
赵洛安跟部门的人说完话,转头去寻褚卫,只见他独自站一处,身正板直,神色浅淡,好似方才许妈的话没有影响他丝毫。
看到状纸那刻,他第一反应是震惊。
可回想与褚卫的几次相处后,他反倒能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
敢爱敢爱,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这种心胸魄力,令人钦佩。
褚卫回头,与他视线相撞。
赵洛安身为办案方,不能主动接近跟案件有关的人员,只能远远地朝他颔首。
褚卫从青光那里得知,赵洛安在他昏迷中帮了大忙,他客气回以一礼。
没多久,镇南王打开门出来,他神色颓唐了些,但脚步轻快,这状态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褚卫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有所察觉,却不敢回应,只是走到镇南王妃跟前,揽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甚至朝曹王点了点头,交换了两人才懂的眼神。
镇南王出来后,阎治就被宣进殿。
过了会,黄总管出来请众人进去。
大家心里清楚,进去就是宣判了。
众人各归各位。
阎治惊堂木一拍,神容肃穆:“许妈欺上瞒下,收买唆使他人下毒,又命人刺杀,意图杀死他人,以谋杀罪论处,判处斩刑,七日后问斩。”
许妈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镇南王妃长长舒了口气,却又不忍回头看从小跟着自己的许妈。
盛帝看着镇南王妃,沉声开口:“赵氏御下不严又失察,以致酿成大祸,自今日起,剥夺一品诰命夫人称号,罚其闭门思过半年。”
说完,盛帝看向褚卫,他神色未变,仿佛对这结果不意外。
镇南王跪下,见妻子惊愕没反应,当即按下她肩膀,一同谢恩。
案件了结,刑部等人退下。
曹王生怕盛帝会严查他,二话不说就告退了,镇南王夫妇也紧跟着离开。
见褚卫起身要离开,盛帝将他留下。
御书房内如今早般,只有盛帝和他相对。
“卫小子,对于这个结果,你可有不服?”
褚卫垂首:“小人相信陛下。”
盛帝看他落落大方,神色没有任何勉强,倒是有些意外。
“不是朕不秉公处理,而是朕也有不得已的缘由。”
他拿出一枚令牌放在桌面。
褚卫离得近,看清是枚虎符。
虎符,可以调动军队。
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盛帝道:“你父亲,拿虎符保赵氏一命,这让朕动心了。”
褚卫知道褚雄定是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没想到会是虎符。
但稍微想了下,也就想得通了。
过去,外有边疆常有小国来扰,内又因天灾灾民占山为匪,朝廷重用武将,分别给了调遣军队的兵符,但如今的盛国已不同于二十年前的动荡。
甚至又出现武将拥兵自重,对天子京城产生威胁。
故而,盛帝慢慢开始收复兵权,但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如今才收了近半,剩下的,就像镇南王这样的,直到天子的想法,越发谨小慎微,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天子也没办法借故收回兵符。
褚卫神色恭敬:“能为陛下排忧解难,是小人的荣幸。”
盛帝目光深深看向他,片刻后,摇头失笑:“你这小子,真是——”
笑过后,盛帝靠着龙椅的身形放松了些:“算是朕欠你人情,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能满足你的,都答应。”
在旁边垂眉顺耳的黄总管吃惊地抬起头。
天子从未对谁这般开过金口,就连皇子也没有这份殊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