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月光透过纱窗洒进屋内,在地面铺上一层银色光芒。
床榻之上,金安宁和褚卫睡在各自的褥子里。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夫妻,理当共处一室,为了不被赵洛安院子里的下人发现端倪,两人未如在王府般各睡一处,反正风餐露宿大半个月,为了提防山中猛兽出没,她们时常背靠着背入睡。
金安宁感觉身侧人辗转难眠,她问道:“睡不着?”
褚卫立马躺平,懊恼道:“吵到你了?爷这就睡。”
金安宁原本困倦,见他如此,强撑着困意,说道:“不急,你有心事?”
褚卫睁开眼,薄唇抿了抿后侧过身,看着金安宁柔静的侧颜,他神色踌躇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金安宁轻笑道:“咱们堂堂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世子爷,何时这般自惭形秽过?”
褚卫叹了口气:“爷不是开玩笑,二皇子四皇子以及管少宁,都与爷年纪相仿,撇开家世地位,他们已在朝堂中任职,不像爷,还是闲散之士,而爷呢,还是老样子。”
这种感觉,就如同同样起点的人,忽然有日,他们有了自己的前程,明确了将来要走的路。
反观自己,碌碌无为,除了世子这副空囊,他什么都没有。
其实他们的转变不是突然的,从他们的处事风格,从听来的传闻,一切有迹可循。
只是他从未在意,本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
可当他真的看见他们那般投入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身上那股意气风华像是会发光。
原来早就认清现实的自己,心底并非真的甘心做一事无成的废物。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金安宁听出了他平静嗓音下的羡慕和自卑,早就被判死刑的人,在别人眼里,觉得他能多活一日都是赚到,连他自己耳濡目染也这般认为,谁还会期待他能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她自问不是什么心理辅导老师,放在以前,她只会一脚踹过去,有这个时间悲春伤秋,不如想着怎么多赚一点钱。
但褚卫不同她认识的人。
想着这段日子的生死相依,她愿意挤出点耐心。
她问:“那世子想做什么,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褚卫摇头:“爷也不知道。”
因为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许是夜色太温柔,身侧人身上散发的药香有抚慰神经之效,让人放松下来,轻易就暴露心底的脆弱。
他自嘲掀唇:“一个将死之人,哪配谈志向这东西?”
金安宁蹙眉道:“别人说你早死你就信?”
褚卫想说大家都这么说,太医诊断又不是作伪,但他听出她不高兴,不敢回答。
金安宁想到他此时就像是只迷途的羔羊,鞭子不能甩太狠,不由放轻语气:“有句俗话说得好,咱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但我们可以决定生命的宽度。你想到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只要你认定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但若是你不踏出第一步,你永远都在原地踏步。”
她还未拜入师门前,每日忍饥挨打,她只会想着今日要怎么填饱肚子,从不会去想明日会怎么样,因为明日太遥远,今日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
而小炸王跟她相比,起点不要太好。
故而她能理解小炸王的想法,却不能苟同他的消沉颓靡。
褚卫细品她这段话,惊觉胜过那些大儒夫子的劝诫。
遮住心头的阴霾散去,他豁然开朗,从未觉得身心如此轻松过。
他轻嗮一笑:“是爷狭隘了,还是咱们小安宁真聪明。”
“那是当然。”金安宁困意上涌,她阖上眼,心想今晚会谈到此结束了吧。
结果他话音一转。
“不过,等回府,你要怎么跟人解释你不傻了?”
呵欠打到一半卡壳,那点困意硬生生被逼回去,金安宁睁着酸涩眼眶傻傻望着他。
他眸色清越,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她下意识想问他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傻了?
但问了她就真的傻了。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刻意扮傻过,他会看穿也正常。
他没有问细问,已经算是给她台阶下了。
而且他从未问过她为何会医的事。
说明他把分寸把握得很好。
金安宁放松身子:“到时候找个理由打发就行。”
褚卫听她意思应当是不再以傻子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他替她开心同时,却也有份失落。
她恢复容貌后,便已是人群中最打眼的存在,等大家知道她不是傻子,定然会可惜她一朵鲜花插在他这牛粪上。
他回想两人认识以来的点滴,她犹如天上皎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