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摸过车后的熟练度,手把手教他点火、换挡,等操作手感逐渐回温,才指着喻遐驾驶车子龟速爬上了沿海公路。
入夜后这条白天的网红公路往市区的方向车流量减少,喻遐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姜换帮他看着,俨然半个教练。
开车只是熟练度的问题,喻遐考驾照时四个科目都是一次过,学会了就不容易忘记。等上第一个立交桥时,他单是开车已经完全没问题了,不仅三个方向的后视镜都能兼顾,还抽空一心二用地找姜换聊天。
“你在东河还买车?”喻遐问,奔驰E级轿车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中规中矩,开在路上不过于引人注意,也比一般商务款多了点动感与时髦。
姜换摇头:“安妮姐帮我租的。”
喻遐打转向灯的手一抖。
姜换察觉到这个动作,板着脸说:“小心开,蹭花了我们回头要赔钱的。”
“知道了。”
喻遐小声反驳,即便清楚万一蹭花了姜换也不会真和他算账,但他仍更仔细地把车认认真真操控在最中间的直行道。
副驾驶上,姜换点几下手机屏幕,开始播放一首没有歌词的后摇音乐。贝斯声与鼓点轻柔地交叠,吉他拨动琴弦时有了效果器加持,变得如同水滴一般清脆,车内低沉的发动机嗡鸣从没有方向的角落共同震动。
街景仿佛跟着悠扬节奏倒退,喻遐偶尔一抬头,后视镜里,姜换的眼睛始终凝望自己。
再次聊天是在岔路口,等红灯,喻遐问他:“你去哪儿啊?”
“你家。”姜换说得平淡,“方便么?”
想陪一陪喻遐。
上次开门遇见孟妍两姐妹的心理阴影尚未消失,但喻遐沉默了下,说:“好啊。”
房间依然狭窄,姜换在他家里又过了一次夜,第二天离开时问他能不能在喻遐住的地方买个可以放电影碟片的机器。虽然没有明说,但姜换从那天起就开始住这里了,喻遐不清楚他怎么对经纪人和其他认识的同事解释,他看着被动接受,内心却在姜换和他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时就想主动挽留。
推免报名的最后一天,喻遐把填写完毕的表格送到学工组的办公室,为了以后照顾父亲方便,他仍把东河大学填在了意向学校的第一个。
得知消息后乔小蝶主动联系喻遐,问他愿不愿意选自己当导师,紧接着系里更资深的博导也给喻遐发了邮件。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但喻遐明白有些是走形式,最后先口头答应了乔小蝶。
毕竟,在临水镇时,徐锐青给他难堪,乔小蝶目睹全程却并没有嫌弃他什么。
面试被安排在一周后,长假最后一天的下午,喻遐正在医院陪父亲,收到了一条来自蒲子柳的推送:“公示啦,第一名!”
这么说很自负,但结果确实在喻遐的预料之中。
他点进去看到自己的名字,想了想,截图后打算下一次见面时给姜换看。重新抬起头时,病床上的父亲正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己。
“有好事……?”
听见这句简短却连贯的询问,喻遐一愣,随后差点激动地站起身来。
入秋后不再炎热,喻庆涛就情况好转了一些,最近还多了两根手指能动,医生说恢复周期缩短的可能性非常大。在别人听来呕哑嘲哳的声音组合出来字句条理清晰,喻遐在那一瞬间几乎想掉眼泪。
他想,今天发生的好事真的太多了。
喻遐把手机拿给喻庆涛看,心里其实忐忑,他想读研,喻庆涛和喻庆源夫妇都知道,但他始终没从几位长辈处得到明确支持,担心他们觉得自己不理智。
花了会儿时间,喻庆涛才读清标题,视线转移到喻遐身上,然后勉力朝他笑了笑。
“去吧。”他又说,“不用……担心我。”
病房门从外被推开了,桑立雪提着饭盒走进来,见喻庆涛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先疑惑,随后自然地转向喻遐问:“聊什么呢,大哥看着挺高兴的。”
喻遐本也无意瞒着她和喻庆源,又给桑立雪看了公示名单。
桑立雪当年只读到了中专,见到最上面的“硕士研究生”几个字,立刻笑意蔓延到眉梢眼角:“哎呀!小喻同学出息了,这是不是就叫保研?”
“算是吧。”
“你早告诉婶儿,今天就多给你做两个好吃的菜了!”桑立雪把父子俩分开的午餐拿出来,边做边喜气洋洋地说,“这么好的事,咱家得庆祝一下才行!”
喻遐补充:“只是拟录取,还在公示。”
“这个我懂嘛!”桑立雪大手一挥,“拟录取差不多等于录取,板上钉钉啦。”
见他们二人都真心实意为自己高兴,没有提任何学费、负担之类,喻遐一边感动,一边又无可抑制地因这感动而再次辛酸。
他到底没说公示期可能会发生变动,喻遐暗自埋下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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