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
灯光照亮了姜换左手上好几道长疤。
从外向内倾斜,前面两道很轻,最后一道几乎横亘在整条手腕,疤痕发白,边缘微皱,轻轻凸起,新生皮肤与手臂其他部分界限分明。
喻遐盖住它们想假装没看见,身后姜换突然问:“吓到了?”
喉咙发紧,他不肯往那方面联想:“怎么弄的……?”
“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意外。”姜换说完笑了一声,感觉怀里的人松弛不少,故意凑在耳边逗他,压低声音,“不然呢?你想到哪里去了。”
以为他割过腕……来着。
喻遐为自己的猜测羞愧一秒,连忙摇头,可他摸了摸那里,问:“当时很痛吧?”
“不痛。”姜换不着痕迹地按下他的手。
即使是意外怎么可能受伤会完全不痛,就像刚才提到《触礁》时姜换的迟疑被他发觉,喻遐模糊地感到姜换的疤痕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胡思乱想着,耳畔,姜换说话时的热气吹着他的神经:“明天陪你去补个电话卡?”
“嗯?”喻遐看向他,不明所以。
“谢文斯这话说得有点道理。”姜换抚摸他的后背,边说,“补个电话卡,有要紧事好联系家人朋友……我也不知道。”
喻遐放下心后又开始想睡觉了,本就很累,已经快接近半醒半梦,他听姜换说话像隔着一层雾漂浮不定。
意识清醒的边缘,喻遐再次握着姜换的手腕,而这次姜换没推开他。
第十三章 告别与再见
火车下午6点45分从春明站发车,意味着喻遐得在市里消磨一天时间。
要是心情再积极一点的话,可能他会去爬爬西山,去内湖走一圈,在有限的几小时内享受西南高原的璀璨夏日,哪怕就绕着老城区骑会儿单车都好。
但喻遐挂着事,始终放松不了。
姜换提前说的白天要去火车站接前男友是一件,要带他去补办电话卡是另一件。
前者还好,喻遐经过车上那一出,后面又遇到谢文斯喝醉酒姜换漠然以对,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何况他大概率不会跟姜换的前男友见面,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他又不是现男友,喻遐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相比之下补办电话卡太过突然。
喻遐以为当时姜换做完后随口说出来哄他,只是一张没什么成本的空头支票,因此没太往心里去,也不抱有期待,直到姜换认真地催他出门。
“真要办啊?”
姜换站在门边看他换鞋:“昨晚不是答应你了的。”
喻遐就笑,换到一半停下来,好像这不是他的要紧事:“我提的?”
“好吧,”姜换改口,“是你答应了我的。”
“其实不用麻烦,真的。”喻遐把衣服穿好,他的登山包寄存在前台谢文斯那里,跟姜换出门时还试图劝他放弃心血来潮的想法,“我没有那么多需要联系的人。”
“家人呢?”姜换问,“你回去路上这么几天,联系不到人,他们会担心你。”
他们会担心我吗。
喻遐的笑意变淡了,他无所谓地说:“不会的,没人管我。”
“闹矛盾啊?”姜换看他像看个叛逆期青少年,思及某个清晨的电话与喻遐没来由的怒火,他问,“那天是跟父母吵架了?”
“哪儿吵得起来,只有我理亏的时候。”喻遐想装得轻松但说着说着带了情绪,他本就因为这事好几天不畅快了,好不容易从老妈孟妍的电话里调整好心态,提到还是难免气短,“你那天不就想问了吗?就是姨妈要给我妈找男朋友,这算什么啊!”
姜换以为他是单亲家庭,但喻遐否认了,他看喻遐的眼神接着就有点变化。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喻遐唯恐被他同情,打断了姜换的欲言又止,“我……算了,我不想说了,等我回去会处理好的。”
姜换诧异地问:“你们家,你做主?”
“也不……我处理不了,三两句解释不清楚,但结果是好是坏总要面对。”喻遐深吸一口气,“反正我已经做好准备大不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接受。”
姜换眼神一沉,漆黑瞳孔似乎更加幽深。
那一秒他想了很多,全都关乎喻遐。
喻遐也就二十出头的岁数,大学还没毕业,但好像他总能在一些高难度问题上展露出与年龄、阅历不符的沉稳,比如匆忙决定和刚认识不久的演员发生关系,比如说家庭变故无论什么结果他都接受——哪怕问题本身其实很荒谬。
换作别人,姜换大概率以为“不管怎样我都接受”是说说而已罢了,但他不知怎么就相信喻遐真的能够做到。
也许因为相遇以来喻遐明明没什么棱角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冷静和倔强。
而姜换看人一向很准。
手机卡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