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还想劝他留下西西,沈青衫敲了敲她的头,骂道:“傻子!我又没说赶她走,你要我怎么留。她若愿意在这里,凭她的伶俐,要不多久,风头就与你齐肩。她若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学着那邱老儿,又是逼又是威吓么?我做不来!”
这一日秋雨霏霏。沈园的织坊,依旧忙碌。荼小西一个人坐在房里,百无聊赖地倚窗看雨。
雨水冲洗着竹子,再流到地面,汇成一条小溪,顺着院墙根流出去。院子里还有一株石楠,叶子被雨水冲得光亮。秋已颇深,寒意凉浓,竹叶和石楠的叶子依旧葱茏,没有怯寒之意。
荼小西叹了一口气,又叹一口气。算起来,九月将尽了。离开摘星阁已经是第八天。走的时候曾留下话,十日之内在沈园等着,至今仍无消息。邱洛英应该早就回来了。没有来寻她,只能说,没把她当回事。
还好,我也并未把他当回事。荼小西自嘲地想。冷风使她打个寒噤,她回身取衣服,却发现,自己的包袱里没有御寒的衣物。屈指一算,离家已经四个多月了。
该回去了。
好吧,这场雨停了就回去。
湘湘不在。自己也不好去翻她的衣服穿。这大雨天气,也不便上街去买。荼小西又叹了口气。寒气使她想喝酒了。
这个念头一起,竟然无比的强烈,非要立即饮到酒不可。但是湘湘的房里没有酒。沈青衫不擅饮,也不知道哪里有酒。荼小西撑着一把油纸伞,出门沽酒。
街上极少有行人,酒馆里却是很热闹。荼小西收好伞,寻了个角落里坐下。随便要了个小菜,一壶杏花醉,慢慢饮着。听着小二迎来送往,酒客们谈天说地,越发觉得无聊。
一辆车冒雨而来,停在酒馆门口。车上下来两位青年公子,走在前面的那位身着青衫,身材清瘦,眉眼清秀,气度不凡,目无下尘;后面的着玄色衣衫,看起来文雅敦厚。小二忙跑过去相迎。进门的时候,青衫公子碰倒了荼小西的伞,好巧不巧,被店小二一脚踏上,再拾起来看时,伞已经坏了。青衫公子皱皱眉,道:“哪个不开眼的,把东西放在挡路的地方,硌了爷的脚。”
店小二不敢言语,心说,这下倒霉,怕是得自己赔上了!却见那位玄衣公子接过伞,仔细看过,说道:“无妨,只是断了一根伞骨,换过便可。”从怀中取出一块银子,递给小二,说道:“去打点酒,随便拿点小菜。剩下的,修伞应该够了。”
青衫公子眼睛一横:“竹兄,说好我请,你又抢先付钱。看不起我么?”
玄衣公子温润一笑:“贤弟又恼了。咱们兄弟,分什么你我,谁请不都一样。”
荼小西早认出他们两个。三个月前的潇湘诗会上,此二人可谓风光无限。青衫词句锋利,竹公子词风敦厚大气,二人相辅相承,从一天始的五言联句,到七言,五绝,七绝,最后的飞花令,两人你来我往,没有别人插话的余地,直战得酣畅淋漓,观战的荼小西也看得热血沸腾。到最后,青衫脱去外衣,拿起折扇,即兴起舞。身影似游龙,似惊鸿,虬劲灵活。竹公子以笛声和之。笛声精妙悦耳,荼小西一时技痒,便取出竹箫相和。一曲终了,二人携荼小西一起畅饮,大醉而归。
荼小西想,以二人的声名,江湖上不少人争相追捧,自己与他们只有一面之交,料二人早已不记得。何况此时心情不佳,并不想上前攀扯。
二人坐了酒馆中央的大桌,小二将酒菜送上。青衫一拍桌子,揪过小二的衣领,骂道:“你为何门缝里看人?这么小的酒壶,点眼药水呢!去,给爷换大坛!”
竹公子劝他:“贤弟莫恼!原是我没说清楚。”回头冲小二道:“劳烦小哥,换成大坛,大碗,谢谢!”
小二抱来一个大坛,一摞大酒碗,正要倒酒,那青衫公子手一推,眼睛一瞪:“少在这碍手碍脚的,爷自己来!”单手拎起酒坛,倒了一碗,端起来一口气饮干,又满一碗。连饮三碗,用衣袖擦擦嘴角,略摇摇头,道:“酒还凑和。劲儿不够大。出门在外,只好将就了。”
酒馆中其他客人见状,都被吓住了。没见过这么豪饮的,料二人必有来历。便各自收声,将眼睛看向二人。二人浑不在意。青衫公子叫过店小二,问道:“你们这里,可有玉罗刹的踪迹?”
店小二战战兢,满脸堆笑,勉强答道:“爷!您圣明!小店是做流水生意的,从不问客人姓名,您见谅!”
竹公子忙相劝:“贤弟,莫急!许久没有玉罗刹的消息,想是隐匿起来了。来日方长。”
荼小西听得“玉罗刹”三个字,不由得来了兴致。当初因为这三个字,被邱洛英缠上。究竟“玉罗刹”是什么人,自己却一无所知。看二人这情形,就是冲着玉罗刹而来,只注意他们的行踪,或许能有所发现。
这般想着,又要倒酒时,却发现酒壶空了。欲叫小二添酒,又恐引起二人注意。只好闲坐着,且听众人言论。
不想那小二见荼小西酒尽,跑来招呼:“姑娘,可要再添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