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小西故意来迟，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悄悄坐下，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向四周观看。聚云阁中央，云起和何远山以及邱洛英早已坐定。四围是云起的弟子们，环儿彤儿，清寒，素问，花落等人三三两两，各自聊着悄悄话儿。春嫂带着小桃秀枝这些小姑娘们，来来往往，拿瓜果，递水酒。她的师兄，江南白衣，在东侧偏厅里，随意而坐，自斟自饮。灯光昏暗，看不清他旁边的女子是何人。
小西正看着，忽然有人拉她的衣袖，却是墨鸿，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小西掸了掸他肩上的草叶子，无奈地摇摇头。墨鸿气馁，顺势往地上一坐：“唉。我就知道，姐姐定然和他们一样。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现在健壮的很。”
荼小西拍拍他的肩，叹道：“人生在世，有几人能够随心所欲。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切莫贪玩，好好学功夫，好好吃药，再不许把药倒掉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已经开始了。云起让环儿率先出句，每句必有秋字，或者有秋意。环儿款款立起身，走至聚云阁主阁前，撷了一枝菊花，轻启朱唇，缓缓说道：“落叶知秋风乍起~”
何远山笑道：“起得平平，却不那么好对呢。”
话音刚落，彤儿便对道：“飞花向晚月初升。”
花落接着对道：“寒鸦栖树露初凝。”
素问对道：“残荷承露月无声。”
几乎每个人说完，便有另一人接着念出来，荼小西听得应接不暇。且看云师何师他们，或拈须微笑，或轻轻点头，或略略摇头，或暗暗皱眉，偶尔浅浅地夸一句。
不觉间，环儿已出了几十个句子，略有疲累，换了彤儿出。彤儿含笑站起来，说道：“我不比环儿学得这么精细，我是习惯有感而发。一时或有不合律的地方，还望大家及时指正。”然后清了清喉咙，念道：“一轮明月收天下~”
荼小西暗道：“彤儿果然与众不同。区区七个字，意象非凡。”众人陆续给出对句，荼小西听着，都不甚满意。荼小西凝眉思索，却无法对出，只得作罢，且听别人来对。
不觉彤儿也出了十几个句子。正思索的功夫，忽然听得：“阿嚏”一声，循声望去，云起正忙着寻帕子擦鼻子。春嫂扑哧一声，笑道：“下午荼儿才说你风流涕淌，你这会子就表演上了。”言毕，细思“风流涕淌”几个字，忍不住笑了又笑。
云起收了帕子，慢悠悠捧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方道：“荼儿都那么说了，我能不配合吗。我老人家岂是那么没眼色的人。荼儿呢?怎么不见她。”
环儿早拿了一件披风，给云起披上，嗔道：“师父只惦记着荼姐姐。”
云起笑道：“我可是不偏心的，这不没看见她吗，知道你担心，替你问一问。”
荼小西见问，只得从花影里走出来，立在月光之中。邱洛英见状，斥道：“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一股子小家子气。日日闹着要来，来了却又躲起来。谁还吃了你不成。”
荼小西也不理睬，径直走向云起，说道：“云师父好，众位师父好。小西才疏学浅，难得有这样学习的机会，怕扰了众位的兴，因此没有言语。云师父，您的风寒，要紧吗？”
云起摆手：“不妨事，没那么娇气。你们继续。荼儿也无须害羞，想到什么就说。”
荼小西应了，退回原处坐下。没一会儿，换了邱洛英出句。也难怪邱洛英眼里没有别人，确因他有几分才学。思维敏捷，用字机巧。但荼小西偏不喜这般文字陷阱，她更爱环儿彤儿那种风雅浅淡的。不止荼小西不喜，云起等人也说他了。他不满道：“总是风花雪月，究竟有多大意思。好吧，我屈尊降贵，配合你们玩一会儿。——红尘追羁旅~”
众人又开始思索。有人对上来，邱洛英都嫌不好，给人批驳一通。荼小西暗笑：“你不肯离了机巧，我且给你对个白话的，气煞你也。”于是站起来轻轻念道：“白马啸西风。”
一言既出，众人都吃了一惊。红尘-白马？这，是哪门子的对法？
云起与何远山相视一笑，各自端起了茶杯。邱洛英扇着扇子，憋了好一会儿，方道：“好丫头，小瞧你了，你竟然给整出个无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