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小西睡到四更便醒了。在床上略活动下腿,果然如云起所说,活动自如。只是右腿还略有疼痛。她轻轻地下了床,推开窗子。月色正明,窗外竹影斑驳,一阵风过,竟有微微的凉意。荼小西一时兴起,取出竹箫,出门走进一处僻静的所在,吹了一阵。待天色微明,才慢慢回到房内。
刚洗漱完,便听得有人敲门,环儿笑吟吟地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份早餐。一见荼小西,便道:“姐姐好早啊。昨夜的箫声,甚是动听。姐姐定要在此多住些时日,也教一教我。”
荼小西谢过环儿,说道:"惭愧。昨夜一时兴起,扰了妹妹的清梦。庄内其他人若怪罪,还望妹妹替我致歉。"
环儿道:“我们这里随便的很,姐姐不必拘束。快吃些早餐,再喝药,方不伤脾胃。”荼小西再次谢过。见盘中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并一个馒头,另有一碗药。环儿笑道:“姐姐莫嫌简陋,我只会做这些。中午我们去彤姐姐那里吃,她手艺好得很。”
荼小西问:“你们都是自己做饭?这偌大的庄园……竟无人管理么?”
环儿笑答:“姐姐昨日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不曾看清。这白云山庄,说是庄园,其实是个村落。师父家是做茶生意的,后面那座茶山就是他们家的。附近茶农来此做工,也有外地流落到此的,都依山建了房屋居住,方便做活。更有慕名来跟师父学习的,也选地方起房盖屋。时间久了,连成一片,便成了现在的山庄。你昨天来的晚,没瞧见,其实山庄是没有围墙,大门的,各家的房屋大小不一,风格不一,也没有规划,全都依地势而建,自在的很。”
荼小西心内称奇。又道:“你们师父,不是个大夫么?怎的还经营茶庄?昨晚我看他更像个文人。”
环儿笑道:“师父不是大夫,可他的医术比一般的大夫要强上许多。他也不是商人,茶庄是师娘在打理,师父是个甩手掌柜,只管风花雪月,饮酒吟诗,说他是个文人,倒也贴切。”
荼小西暗暗称奇。心下道:一会儿倒要好好见识下这位云师傅的风采。还有这白云山庄的风貌。昨晚奔波疲累,疼痛担忧,都没好生观察。
环儿收了餐具,和荼小西一起出去。另取了一份早餐,给师父送去。原来荼小西所住的屋子,就在云起的西侧。环儿解释说,师父说了,你名字叫小西,住在西侧刚好。荼小西不觉莞尔。这云师傅,倒是个有趣的人。
绕过一丛翠竹,穿过一个小小的院落,再走一段曲折的石子路,绕过回廊,迎面一面影壁,后面便是云师父的正房。房门口植着两株桂花。此时还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倒是旁边的芭蕉,更显得青翠可爱。
环儿高声叫着师父,一面同荼小西进入厅堂。荼小西纳闷:云师父的门是不关的么?环儿笑道:除了冬季,风雨天气,基本是不关的。
云起打着哈欠,从后面绕出来,一边走一边埋怨:“环丫头好早,小孩子家活泼好动,也不心疼我老人家年高喜睡,一早就来吵我。”
环儿笑道:“师父好懒。早什么呢,日上三竿了都。”
云起眼睛一瞪,佯装生气,说道:“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怎么能说师父懒呢。师父这是在参悟自然之道,与天地合为一体……”
荼小西不觉扑哧一笑。云起转头对她说:“适才我听见你说我不关门。我这门有关的必要么?除了卧榻,就剩墙壁了。家徒四壁,说的就是为师。晚上开着门,清风明月入室与我作伴,免得我睡着了被老鼠啃了。”
荼小西再次失笑。趁着云起喝粥的功夫,荼小西认真地打量着他:约莫四五十岁光景,身材偏瘦,个子不高,衣着随便,五官平常。没有长者的威严,没有商人的精明,言谈举止亲切随和。房内陈设简单,几个书架,杂乱地堆着书。书桌上笔墨也是随意摆放,还有一幅没有画完的画。书桌旁有一个竹篓,里面全是纸团,已经投满,还有几团溢出在地上。
云起一边喝粥,一边说话:“环儿这煮粥的手艺,越发熟练了。也别只照顾我老人家的胃口,何况我也不挑,荤的素的,香的辣的,也都吃得。”
环儿一面收拾屋子,一面说:“师父,您直接说我手艺差好了。您知道,我自小在您膝下长大,继承了您老人家的优良传统,一切顺其自然,莫要强求。您不夸我,反倒数落我。”
云起道:“顺其自然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自然了。再这么自然下去,恐怕我老人家也就要融入自然了。”说话间喝完了粥,环儿收了餐具出去,留荼小西和师父说话。荼小西上前几步,对云起施礼:“小女多谢云师父医治之恩,以及收留之恩。”
云起颔首微笑:“小丫头无须多礼。在我这里是不必讲规矩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看来是真的。小丫头聪明伶俐,技艺超群,长得还可人,这不引得老天爷嫉妒了,让你做一回病西施。无妨,我老人家最是会挡煞的,遇到我,你的霉运就该终结了。”
忽然又问:昨夜我听见箫声,是你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