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皇城东边的秦尚书府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前头吹吹打打,后宅的熙宁堂里,却极其冷清破败,两相对比明显。
秦家二夫人姚舒宜已病入膏肓,身边随侍的只有她当初的陪嫁丫鬟,如今也熬成刘妈妈的碧荷。
舒宜近几日沉睡的时候越来越多,碧荷心里清楚,她家夫人估摸就这几天了。碧荷刚给她掖好被角,她就睁了眼,神智清明。
“家里有什么喜事?”
唢呐声吵得她头疼,睡不着。
碧荷支支吾吾,“少爷今日要娶妻。”
她面如寒霜,显然气极:“筠儿今天成亲,我作为秦家主母竟然被蒙在鼓里,当我死了不成。”
她说完就要起身,碧荷苦劝不住。
“弟妹别忙了,新人拜高堂的时候会由我替你出席。”
说这话的是秦家大夫人周萍,她年过不惑,嗓音仍然娇柔,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来比舒宜还大了几岁。她身侧立着的是秦尚书秦颂,这府中的男主人,也是舒宜的夫婿。
她皮笑肉不笑:“大嫂是孀居之人,大喜的日子也不怕忌讳。”
周萍气定神闲,嘴角含笑地盯着她:“筠儿是我亲生,今天这礼原该我受,媳妇茶也该我喝,如何轮得着你!”
舒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浑身动弹不得。良久,她才找回声音:“秦颂,她说的可是真的?”
秦颂凝视着周萍的眼里柔情尽显,直视她的时候却半点温度也无:“筠儿是我与萍儿的骨肉,不过借着翠柳的肚子出生,有个名分。”
翠柳是她的陪嫁丫鬟,她与秦颂成婚不到一年,翠柳就爬床被抬成姨娘。
她脖颈发硬,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你们叔嫂相奸,竟还把孽种记我名下。你们就不怕遭报应么?”
她早察觉出秦颂对寡嫂的爱慕之情,为保他颜面才一直隐忍,却不想两人竟能罔顾天伦,还算计她至此。
秦颂从袖袋里抽出东西扔到桌上。
“你无才无德,不堪为秦家妇。我今日便予一封休书给你,你回姚家也好,出家也罢,秦家已没有你容身之处。”
他说完便牵着周萍走了,两人成双成对,宛如夫妻。
碧荷满脸是泪,不住咒骂:“你们这两个丧天良的东西!舅老爷一死就敢休妻,没有姚家哪来今天的秦府,简直忘恩负义!”
舒宜强撑着身子坐起,让碧荷把休书拿来。
“夫人,不看也罢。奴婢这就带着你回姚家,舅太太还在,总能给我们一碗饭吃。”
她执意要看,碧荷无法,只得取来,她一字不漏地看过。
“事姑不敬,善妒无出……”
哈哈哈,她苦心孤诣为了秦家,竟然被以这样的罪名休掉,真是讽刺,天道不公啊!
她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而后颓然倒在床上,碧荷凄厉地哭喊,紧抓着她的手,只见她气若游丝:“我好恨……”
话未说完她便气绝身亡,留下碧荷跪地痛哭,休书自她手中飘落在地,白得刺目!
黑,一望无际的黑,舒宜仿佛置身旋涡中,天旋地转,无法脱身。她头疼欲裂,四肢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有道声音呼唤着她,“二奶奶,醒醒……”
听着好像碧荷,她不禁苦笑,她早死了,难道碧荷也来黄泉陪她了?
不对!她手上的触感真真切切,有人在掰她的手!借着这股力道,她挣脱了无边的黑暗,倏地睁眼。
这是在哪?
碧荷惊喜不已:“二奶奶,您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叫了您好久都不醒。”
舒宜的确做了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噩梦。她环视了四周,看布置是她在秦府的卧房,只是与她死前相比,光鲜得多。
“碧荷,现在是什么年头?”
碧荷欲探她额头,疑心她是不是发烧了说胡话。
“今年是永宁七年,您别吓奴婢。”
她是永宁四年成的婚,如今父兄尚在。真好!
“我出了一身汗,难受得很。”
碧荷指挥春杏端来温水,她给舒宜擦拭。碰到手心时,舒宜吃痛,碧荷看到她掌中的血痕,心下不忍,劝慰道:“二奶奶心里苦,奴婢都知晓。若是舅太太看到了,还不定怎么心疼。”
舒宜年幼丧母,兄嫂看顾着长大。姚斯安比她年长许多,长嫂如母,魏氏对她呵护得紧。
想到兄嫂,舒宜就要落泪,她死死忍住。等换好了衣裳,碧荷正在给她梳头,春杏通报李妈妈来了。
李妈妈是舒宜的婆母,秦夫人陆氏的陪房,一向得她倚重。碧荷看她脸色平静,吩咐春杏去端茶。
龙井清香怡人,李妈妈忍不住抿了两口。
“二奶奶,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