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是什么好东西。”半晌,我爹摸着下巴下了定论。
“你说书还是作者?”我转移话题的同时,试图接过我爹手里的书一窥究竟,但下一秒,我的那点小心思几乎瞬间被我爹看出,谋算落空,那书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
“书和作者都是,嘁。”他不屑地拍了拍手,“吃饭吧。”
他又回头对我妈说:“下次别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妈反驳,“你忘了,在惠小时候,夏油君还来过我们家呢,我觉得夏油君不是坏人。”
我爹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他没再说什么。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了我,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和这本书的作者,夏油杰,曾经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10.
吃完饭回到房间,我仰头看向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与空荡荡的天花板恰恰相反,我脑子里倒是乱得很。夏油杰这个名字,激起了我的一些尘封的回忆,那大概是我刚要上小学那几年,那时候我妈长年累月地缠绵病榻,我爹也总是不怎么能见踪影,他在家的时日屈指可数,能见到他出门的时机更是不多,有天早上我难得见到我爹要出门,他拎着把刀,态度活像是要去杀人。
“甚尔,”我听到我妈说,“……不要做不好的事,我和惠在家等你回来。”
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我爹不会再回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不甚明显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嗯”。
我望向我妈,我妈笑着挥挥手,她脸色苍白,神情却很恬静,“一路小心。”
“.…..算了。”我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按着刀上下摩挲,犹豫了一下后随手一扔,刀身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我妈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良久,她笑了。
“不去啦,不去啦,”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别再掺和那些破事了,惠马上要上小学啦。”
和我要上小学又有什么关系。这事过了几天后,我在路边踢着石头想,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内在到底怎么关联上的,我爹那天又到底想去干什么。正思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前发暗,抬头看见乌云蔽日,尘沙漫卷,奇怪的生物在我面前盘旋,它凝聚成型,却又迅速分离,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想确定它是否是实体,于是好奇地上去戳了一下。
下一秒我几乎瞬间就后悔了,那东西仿佛气雾般消散,又在另一处聚拢成形,它张着血盆大口向我袭来,我闭上眼睛,默念都是假的,期望再睁眼能看到这东西消失,但我失望了,再次睁眼,看到的只有这东西因为距离拉近而越变越大的脸。
……会被吃掉吗?我想,吃掉我倒是没关系,但是如果让爸爸妈妈伤心的话,那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尽全力格挡,但手中并未感觉到半点阻力,我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回头望去,我惊恐地看着这东西再次聚拢成形。
“完蛋了。”我下意识地想道,紧接着我没来由地又想,如果我死了,应该会有人为我伤心哪怕一瞬间……的吧。
接着,有人从天而降,精准地撕碎了面前的幻影。
他自暗处浮现,看上去大概只是个高中生,下一秒他歪着头,摆弄了几个手势,怪物尖啸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中捏着的浑浊球体,我隐约觉得那个球体就是刚刚那个怪物。相比起他宽大到不合身的衣服,略显消瘦的脸庞,和脸上僵硬的,又带着些愁苦的笑容,我第一个关注到的是他的刘海。
虽然很失礼,但他的刘海确实很奇怪。
“看得见吗?”他没注意到我望向他刘海的视线,温柔地蹲下来问我。
“那些怪物?”此时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恐惧,我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挤出这几个字后,只能眼泪汪汪地点头。
“别怕,别怕。”他说,“没关系的,我会保护你。你是咒术师吗?”
“咒……什么?”我茫然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咒术师,”他好脾气地说道,“不过看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呢,算了,当我没问过好了。”他拉起我的手,“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吧。”
我指了指前方,我离家大约也就差几个路口。
“离得还算近,”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僵硬的笑容,这样仰视着他,我发现了一点刚刚未注意到的细节,比如他的眼下有很浓重的、仿佛化也化不开的郁色,“要是太远的话,我可就没办法送你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是谁?”我问。
“我嘛?”他将浑浊的球体投入口中,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我是夏油杰,是一名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