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嬴政的同意,姜珂心下一喜,同嬴政告别,欣然离开。
在市肆前,姜珂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她下意识地将其抓住,握在手里,采发现这是一个黄澄澄,又圆又大的橘子,应该是刚摘下来不久,上面还带了几片深绿色的叶子,散发一种酸涩的水果清香。
她抬头,朝着扔橘之人的方向看去,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甘罗。
自上次挖花之后,甘罗便也学着姜珂称病不出,一半为避祸,一半也的确是这些年来,和别的官员相比,他的身体不是太好,这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倒还真让他熬过不少穷年累世的老牌秦国世家,成功屹立至今,没被清算。
姜珂算计过一次甘罗,甘罗也同样算计过一次姜珂,就算是扯平了,再加上二人没有太大仇怨和立场利益上的冲突,所以这些年也可以称得上是泛泛之交。
但好像也没有熟悉到当街抛橘子这种程度吧?
姜珂:“甘上卿这是何意?”
甘罗:“并无深意,只不过这新摘的橘果汁水充足,味道甘甜,想邀足下共同品尝。”
这句话,姜珂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这个多谋深算的精明狐狸,心眼子比烧饼上的芝麻都多。
“好,那在下便将其带回府中,好好品尝了。”
说完,她作势便要上车,甘罗又说了一句:“前些时日,你不在咸阳,有关你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
“是啊,还要多谢上卿您为在下进言呢。”姜珂看向甘罗,郑重其事道,“正好最近是月季开花的日子,花朵又大又艳,非常美丽,上卿改日来我府上赏花,可好?”
甘罗回道:“盛情难却,必当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深意尽在不言之中。
随后姜珂上了马车,一路行驶到家门口,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红日西斜,景色美得动人心魄,于是她便在院中,就着天边的晚霞用飧,是她这些天来少有的悠闲时刻。
可惜这份闲适最终还是被人破坏了,姜珂刚吃到一半,就听到隶妾传来消息,说是最新上任的咸阳司空来拜访来拜访姜珂,想和她商讨一下咸阳城外最新要修的水渠费用。
治粟内史并非像它官名所表现出的那样,只和粮食有关。而是秦庭内的经济大臣之首,掌管粮食,财物储备等各经济命脉,以及粮草统计,官属财物调配,培训工匠等,必要时还会顺便管理一下秦国国库。
姜珂:……
她有预感内史会很忙,但没想到这么忙,连吃顿饭都不让人消停。
这新上任的咸阳司空是卷王劳模吗?自己上午才刚被升官,印绶还没捂热乎呢,他下午就来找自己拨款了?
风驰天下,大秦速度。
吐槽归吐槽,但人家特地跑来一趟,秉着秦国的公务不能过夜的原则,也不能就这样把他晾在那里。
无奈,姜珂只好放下手中
饭食,用帕巾擦了擦嘴,整理好鬓发衣裳,仪容仪表,然后往屋室走去。
去加班。
姜珂使劲儿在脑子里回忆,这位新上任的咸阳司空似乎是叫……卞寿?
卞这个氏在秦国极其少见,她之前没有一点儿印象,姜珂猜测可能是由地方郡县升上来的官员。
卞寿对待姜珂极为热切,她还没走到堂室门口,卞寿便迎了上来,这种热情,并不是下属对于上司的表面恭维,而是发自真心的尊重礼敬。
姜珂第一次见到卞寿,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仔细观察卞寿的容貌身形,随后得出了一个荒唐震惊的结论,咸阳司空卞寿,就是那位死讯闹到全咸阳城都人尽皆知的水工郑国。
郑国鬓发尚黑,脸上没有异物,留着尖形的山羊胡,身形挺拔,卞寿满头白发,脸上有一道伤疤,留着蓬松的络腮胡,佝偻折腰,看起来身体似乎很虚弱。
就连说话时,卞寿都操着一口魏国大梁口音。
然而,一个人的眼型是不会改变的,除非他去做个战国版开眼角手术。
卞寿看见姜珂,开口道:“内史,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真是抱歉,只不过我这水渠开工时间紧急,要赶在明年春耕之前修缮完毕,还请您莫要怪罪。”
姜珂:“怎么会呢,卞司空为秦国黔首不辞辛劳,有您这样的官员实乃我大秦之福,我敬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卞寿惶恐道:“姜内史过奖了。”
随后,姜珂便开始认真地和卞寿讨论起工作,谈完工作送走他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借着府内的烛火,姜珂看向卞寿离开的背影,感触良多。
治水之术困难,治人之术同样复杂,年轻的君王无所谓过程如何,他只要价值,只要这世上所有人才都为秦国所用。
人才将会化作利剑,重新朝着六国刺去。
送走卞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