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道:“林大人最近早出晚归,是在忙一件与私盐有关的案子。”
“自今年年初开始,扬州的官盐总是无端端的丢失,这导致官盐价格上涨,虽只是两文三文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却是极大的负担,以至于百姓怨言不断。林大人身为巡盐御史,责无旁贷,便派人查探,一查却发现,不只是扬州,整个江南都是如此。”冯嬷嬷接着说道,“林大人知道事关重大,便上奏陛下,得了陛下谕旨后,知会各州府,由林大人并查此案。”
“半年多了,林如海查了些什么?”叶淮再顾不上想旁的,问道。
赵有德也道:“盐铁事关重大,竟然有人敢在这上头打主意?杀头的死罪,他怕是比别人多长了一颗脑袋,才敢在这上头动脑筋!”
冯嬷嬷道:“林大人查到了幕后的黑手,他们将官盐偷出,混做私盐,贩卖给百姓,从中牟利。”
叶淮颇觉不可思议:“就这样?江南各府都是傻子不成?”他忽然一顿,而后道,“江南各府?只有江南各府?”
赵有德浸淫宫中多年,对于哪位贵人亲戚何处,再清楚不过,听了叶淮的话立刻也反应了过来:“江南啊,那可是……”
叶淮冷笑:“陛下的外祖家。”
冯嬷嬷道:“正是金陵甄家。”
赵有德唏嘘道:“陛下生母早逝,因此素来偏心甄家,前些年,甄家三老爷当街打死人,被御史告到陛下跟前,陛下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训斥了两句便过去了,甄家三老爷如今还好好的呢!这事于别人来说自然只有死路一条,甄家却……林大人可未必能讨到好处。”
叶淮眉目冷然,道:“林如海当然动不得甄家,他给陛下写折子了?”
冯嬷嬷道:“驿卒今日已经离开扬州,往京城去了。”
叶淮啧了一声:“就算皇帝会护着甄家,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甄家人会让他送出去?”
冯嬷嬷道:“我已经派人跟上去了,若遇阻拦,公子,可要相助林大人?”
叶淮沉吟片刻,道:“当然要帮,卖林如海人情么……但这一次不。”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倒希望甄家人拦一拦他才好。”
冯嬷嬷道:“是。”
叶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别伤着人的性命。”
冯嬷嬷一愣,揣摩了下前后几句话,才明白过来叶淮的意思,可以让甄家的人拦住林如海派出去的驿卒,但不能眼看着驿卒丢了性命还坐视不理。
毕竟,甄家人可不在乎一个小小驿卒的性命。
冯嬷嬷看向叶淮的眼神复杂:“是。”
叶淮又道:“但不能让林如海知道是我的人在帮他……稍微透露出是姑母的人即可,不要太明显,姑母那里我会去说。”
冯嬷嬷再次领命,道:“是。”
赵有德感叹道:“甄家难道缺银子不成,竟想出这等法子来搜罗?”
“甄家……”叶淮思量着,问道,“嬷嬷,你派人去查甄家了吗?这几日才出现在林家外头那些人,也有可能是甄家的人。”
冯嬷嬷道:“已经派了人过去,但甄家在江南根基深厚,又是陛下的外祖家,我生怕引起他们的注意,特嘱咐了人不必着急,谨慎为上,是以一时恐怕查不到什么隐藏深的东西。”
“无妨。”叶淮道,“嬷嬷说的极对,谨慎为上。”
冯嬷嬷出了门,赵有德感叹道:“林大人可是个好官啊!”
“嗯?”叶淮道。
赵有德道:“甄家如何,林大人为官多年,不会不知道,但他还是查察此案,上奏御前,为百姓做主,自然是好官。”
叶淮闻言一笑,道:“他是个好官,我却不好。”
赵有德一思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请罪道:“公子恕罪,老奴胡说的。”
叶淮道:“我与陛下一样,都不会是林如海想要追随的圣明君主,但父亲会是,他会敬服父亲的。”
赵有德知道自打去年起,叶淮对皇帝一提起来便是嗤之以鼻,此时听他自比陛下,忙道:“公子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况且您也吩咐保全那驿卒的命了,您……您自然也是……”后头的话就不好说出来了。
叶淮却不甚在意,还摆摆手让赵有德也别在意,接着提笔蘸墨继续抄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