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内油灯燃起,价值千金的蜀锦鞋缓缓踏入。
“娘娘,当心脚下。”一旁搀扶的太监瞧见台阶,低声提醒道。
李绣朝一袭青色锦袍,裙摆金丝绣上青鸾图案,腰束白底金线滚边的流苏,一头乌发高挽成髻,三两金钗别进,脖颈细长,步摇轻晃,凤眸抬眼间自有威严,贵气十足,与这肮脏的地界格格不入。
来到最尽头的牢房前,李绣朝被牢房上方窗户内的阳光刺了下眼。
这是一间昏暗狭窄的牢房,四面是墙,只有一门一窗,潮湿的泥土地面坑洼不平,角落里乱铺了一层乱蓬蓬的茅草,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躺在上面,腰后渗出的血迹将背后的衣服染成红色,血腥味混合着霉味传进鼻腔。
狱卒掏出钥匙开门,见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舀来一勺水,泼在男子头上。
冰凉的水浇头而下,伏在地上的男子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迎面就见一张熟悉的他痛恨的脸,心头的恨意立刻爆发出来。
“李绣朝!”
他咬着牙就要撑起身,双眸变得猩红,被一旁的太监踹了手肘,猝不及防地又跌倒在地。
太监指着他尖声道:“大胆罪犯!竟敢直呼太后娘娘名讳!”
“没根的东西!”男子啐了一口,“你莫不是忘了本王乃太宗皇帝之子,你敢如此待本王?小心你的脑袋!”
太监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太后娘娘抬手,便咽下一口气,冷哼一声站至娘娘身侧,眼神嘲弄。
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早八百年在地底下埋着了。
如今朝廷上下手握大权的,是幼帝萧煜之母——太后娘娘李绣朝。
先帝萧乾于半年前驾崩,年仅六岁的独子萧煜即位,成为晋国第四位皇帝。
二代皇帝太宗子嗣不丰,只有太子萧乾与六皇子萧洵两位皇子活到了成年,太子萧乾即位后,六皇子萧洵获封睿王,但并未前往封地,而是常驻京中。
先帝萧乾,做太子时还身体健康,可登基之后,不知为何得了怪病,缠绵病榻,膝下仅有萧煜一位皇子与两位公主。
先帝驾崩时,皇子萧煜年仅六岁,即位恐难以服众,朝中支持皇位兄终弟及的不在少数。
当时还是皇贵妃的李绣朝以强硬手腕镇压,拿出先帝遗诏,联合几位尚书送幼帝上位,睿王见登基无望,便想召集人马逼宫,最终却被瓮中捉鳖,带着睿王妃一道下了天牢。
天牢里没待几天,睿王夫妇就被人里应外合送了出去,在外逃亡三月,最终还是被抓了回来。
不过可惜的是,只抓回了睿王萧洵,怀孕的睿王妃李青芷却侥幸逃脱,至今下落不明。
李绣朝在狱卒搬来的干净凳子上落座,神态自若,尊贵斐然,在外逃窜就差没啃树皮的萧洵看着李绣朝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发红,大声叫骂。
“李绣朝,本王是太宗皇帝之子!是皇子!你这贱女人尊卑不分,竟敢对本王行刑!你牝鸡司晨,残害皇室,皇兄若是泉下有知,也要半夜爬上来把你带走!”
狱卒抬脚朝他屁股后面踹了他一脚,训斥道:“不得对太后娘娘无礼!”
“啊!”
萧洵被踹得一个抽搐,昨夜才被打过二十大板的屁股处又往外渗出鲜红的血来。
李绣朝眼瞧着昔日风光无限的睿王殿下被踹倒在地,洁白如玉的面庞上勾起一抹笑来。
“死到临头了,还摆着王爷的架子。可今非昔比,早在你逼宫谋反失败潜逃后,宗室就已经将你的名字从玉牒上划去,你已非皇室中人,而是反贼。”李绣朝语气淡淡,带着一丝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惋惜,“成王败寇,你还是认清现实的好。”
“不可能!”萧洵激动地爬起,似乎连身上的伤都感觉不到了,“本王是太宗皇帝现存在世唯一的儿子!宗室怎敢将本王除名!定是你这个贱女人做了什么!李绣朝!你这毒妇!你别忘了!青芷是你姐姐!”
李绣朝这孤女无父无母,据说是李尚书远在老家投奔而来的表妹生下的孩子,那表妹还因此难产而死,李尚书夫妇心善,便将李绣朝这孤女当女儿一样养着,记在主母名下做嫡女,和亲女李青芷比也不差什么了。
若不是李尚书夫妇好心将她养大,又以尚书府嫡女的身份让她议亲,以她低贱的身份,怎么可能嫁给当时的太子皇兄当侧妃?
这该死的贱人,一朝得势,如今竟翻脸不认人,居然要杀了李尚书亲生女儿和女婿!当真是白眼狼!
彼时太子府当时有一位太子妃和另一位侧妃,两人鹬蚌相争,一人因残害皇嗣被终生囚禁,另一人也失去了生育能力,李绣朝便渔翁得利,后来她生下萧煜,母凭子贵,一举坐上皇贵妃宝座,不仅在后宫之中风头无量,由于先帝病重,前朝政事她也协助处理。
一眨眼就是五年,李绣朝风头愈盛。
直到先帝驾崩,他才知道这女人的野心竟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