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病再次发作,情况比之前更为复杂。
在过去一天的时间内,他恍惚徘徊在两个身份间难以自持,精神状态极为堪忧。在电话里吴楠的大致描述后,我决定先去市一院拜访秦以诺。
见到秦医生的时候,他正站在内科楼一楼大厅的分诊台边,看见我走进去,他等了许久似的朝我招手。
“卫警官,你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
“是我来找你帮忙,不能迟到。”我和他的手握在一起晃了晃,“我正准备上楼找你,你下来办事?”
“刚好下楼取一个患者的片子,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看看能不能在这迎到你。”他淡淡地笑着。
“那我们就在这谈吧。”我环顾了一下大厅,“离上午下班点还早,就不上去打扰了。”
“太客气了卫警官,那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坐。”他伸臂朝不远处的职工休息室一指。
落座后,我直入正题。
“他现在出现了自我认知的模糊,隐约察觉到另一身份与现实的不对等。”听完我的叙述,秦以诺略思索后说。
“他以前,作为‘林瑞云’的那些时间里,有自觉不对劲的情况吗。”
“理论上是不会有的,两个人格间不会相互干扰,基本彼此独立。”
“看守所那边的描述,仅仅是‘复发’,你认同吗?”
“他现在并非像以往一样,换为了另一人格,而是朦胧了界限,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房子的比喻吗?”
我抿着嘴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过去,他自身和‘林瑞云’这个人,交替住在这间房子里,彼此一直未曾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他轻轻咳了一声,“但按你说的情况,现在他们都发觉房子里有另一人居住的痕迹,换句话说,他们可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另一人留下的‘影子’。”
“影子?”
“这只是我的口头语。”他摸了摸颅顶的短发,“林羽现在可能发现了‘林瑞云’存在的痕迹,这导致了他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质疑,不过他是如何发现的,看守所那边有说吗?”
“没有,就看守所的作息安排和个人物品的管理来看,我还没有理清头绪。”我摇摇头。
“那就难办了。”他叹了口气。
“这不能算是简单的‘复发’,他的精神状况,现在很不理想。”我沉声说。
“是的,这种不同人格相互干扰的情况,我也未遇见过。”他顿了顿,“你们打算让他入院治疗吗?我可以帮忙联系之前的同学,他在五院。”
我略一犹豫,五院是城里唯一针对这种情况的专门性医院,但现在仅凭看守所的一面之词,还远不到时候。
和秦以诺告别后,我向张局汇报了林羽的情况,得到的答复与我的判断基本一致。随后我给陈志打去电话,询问了杨秀珂一案的进度,在听到因加班而整宿未眠的一连串抱怨后,我决定驱车去往城郊。
走进看守所的监区,眼前瞬间陷入漆黑,方才阳光下建筑物的虚影在黑暗里摇荡了数秒才渐渐消弭。见到林羽的时候,他双手撑在窗沿,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的双脚。
“林羽。”我示意身后的吴楠警官先回避,之后才出声唤他。
他徐徐偏过头来,消沉的眼神直直地迎向我,瘦削的脸颊明显凹陷下去,比起上次见到时迅速地衰弱了不少。他的嘴唇一张一翕,我很费力才能听得清楚他的话。
“卫警官?”他嗫嚅道。
“是我,”我顿了顿,“你瘦了很多。”
“是吗?”他抬起胳膊摸了摸脸颊,“好像是的。”他垂下青筋毕显的小臂,袖管摇晃着,显得很是空荡。
我一时语塞,思索着以哪个问题开头。
他似乎以一种极平静的态度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挣扎,也没有辩驳。见我许久未开口,他径自打破了沉默:“卫警官,今天来还是有事要问?”
我抬眼看着他,在开口前的一瞬改变了主意。“只是受姜老师的委托,来看看你的近况。”
“是吗?”他倏地挺直了腰身,身体甚至微微站起来,“姜老师说什么?”
我略一犹豫,沉声说:“没什么具体的,你不用多想,现在情况特殊,姜老师是出于关心才托我来看望你。”
“这样,”他刚才在阴暗里瞬间爆发出光彩的双眸迅速地暗淡下去,“替我向姜老师道谢,我挺好的。”
“林羽。”我上前一步,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你的案子很快就要进入庭审阶段了,你现在还有余地可留,继续沉默下去,你甘心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虚视着我,相隔几步的距离,他却似乎在向我远远眺望。片刻的寂静后,他缓缓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又说:“我何时出庭?卫警官,我不知道我每天被关在这里是在拖延什么”
我不知他是戏谑还是严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