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昏昏沉沉地阴着,细濛濛的雨丝飘飘忽忽地洒下来,密密匝匝地敲打在车窗上。
我拨动了一下挡杆,雨刮器在前窗扫出两个规整的扇形,视线顿时清晰起来。信号灯上的红光莹莹烁烁地闪着,沉默且不肯熄灭,我盯着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过路人聊以打发等待的时间。
绿灯亮起,我将档杆调到最大档,以免眼前的一切被反复吞没入雨水里。
在我参加工作之前,我很少有去医院的印象,并不是因为我身体健壮,而是我天然排斥那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空间,即使生病的时候父母使用各种手段逼迫,我也倔强着不肯从命,每次都靠着点运气在家硬抗过去。
跟随我父亲进入这行后,我开始不得不频频和医院打交道,也已逐渐习惯了那里的气味,想来倒是讽刺。
在雨势没有进一步变大前,我已来到市一院门口。
岗亭的师傅很快登记完毕,拍下身侧的红钮,道闸杆徐徐抬起,我隔着水蒙蒙的玻璃对他点了点头,驱车进了院区。通向停车场的路上,桉树和刺槐在两旁随风摇曳着身子,次第层叠的灌木丛中依稀有几位披着雨衣的男女在修葺着枝枝杈杈。
我熄了火,从副驾驶的椅子上拿起半路没吃饭的煎饼细细嚼着,又在车里静静坐了几分钟。
不远处几栋90年代风格的建筑在雨雾中散着迷蒙的气息,通体纯白的楼体,仅是远远望过去便似乎嗅到了隐约的消毒水气味。
长舒一口气后,我戴上帽子,拉开车门阔步向门诊楼走去,大楼外立面上红锈色的字牌在雨中显得分外鲜艳。
走进大厅,我停伫在分诊台边环顾了一圈,似乎受到接连潮湿的天气影响,身体抱恙来院就诊的人不少,在挂号窗口前排成几道长龙。
一个多小时前,我离开了林羽家,他的母亲步履蹒跚地将我送到巷口,沉默着向我挥手道别。我带走了那几本日记,并告知她我将查清其中蹊跷,她听见我的话却并不说话,始终用悲恸空洞的眼神回应我。
兹事体大,我立即驱车前往那几本日记中动辄提起的地方——湖川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发前,我拨通办公室的座机,陈志的声音很快在那头响起,虽然林羽的口供收集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但仍急需他带着队里的人整理完善证据链。我简明扼要地说了许惠琴提供的几本日记的事,又告诉他我正在去市一院的路上,办完事便会回去。挂断后,我又摸出一张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给那位叫做秦以诺的医生打去电话,初次沟通少不了一番寒暄,随后我简单陈述了目前的棘手问题,但只字未提日记的事,他随即爽快应允我的协助要求。
秦医生的号码是陈志在不久前给我的。那日,近黄昏时分,我俩正相互交流关于冯泽安一案的调查进度,他听着我重复了一遍林羽在谈话结束后说的那句话,揉搓着肩膀抿嘴不语,只是频频拧着眉头看向天花板。
须臾,他忽然起身,翻箱倒柜找出一张边角残破的旧名片。
“喏。”他双指拈住名片递给我,“我也是突然想到,先拿着,可能用得到。”
我接过垂目一看,低声念道:“秦以诺……市一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我随即抬眼问:“这是做什么?”
陈志露出尴尬的表情,没等我把话说完便打断了我,随后便曲着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郑海去年办过一个医患纠纷的案子,这个秦医生当时作为被告的同事积极提供了帮助 ,后来郑海和他就算是认识了,再之后郑海和我提起这人,我就顺带了解了下他的工作经历,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在专业领域里算得上是略有成就,我之前就觉得有备无患留了他的联系方式,现在估计真能派上一点用场。”
“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柜台后一名护士看见我停滞不前,便探过身来问,将我从短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向那名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笑笑,说了最近几篇日志中被多次提及的名字。“你好,请问何筱护士今天在吗?”
“稍等。”她俯身和身边同事耳语几句,抬头说,“何筱今天白班,你要找她的话,就在急诊室”她朝西侧的连廊指了指,说:“从这里过去。”
我点点头致意,迈步向幽深的连廊走过去 。经过第一个转角后,我把那张名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又看一眼,捏在掌心摩挲着,从内心说,我并不期待这张名片今天会派上用场。相较于需要秦医生为我纾难解困,我更希望待会只是从几位医护的嘴里听到一些关于林瑞云医生的逸闻旧事,接着我告辞回去局里,这是再理想不过的了。
急诊室设立在相当显眼的位置,从门诊楼穿过连廊过去后便可以一眼看见。我踯躅在诊室门口等候了几分钟,无一人专门过来问我所为何事,对他们而言,此处出现警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几名医护步履匆匆地来往进出,踞坐在外的病患家属便很仔细地从他们只露出眼睛的面孔上捕捉着信息,接着或悲或喜。我又候了半晌,发觉诊室内有两名医护空了出来,想着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