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课本和备课笔记轻放在讲台上,缓缓抬起头,凝神看着台下的学生们。
“起立!”钟蕊沉声喊道。
拉桌抽椅的声音乒乒乓乓响,教室里笔直站起了一大片人。“老师好!”
我欠身还礼。“同学们好。”
须臾,又一阵乒乒乓乓声。
我定了定神,翻开书,拾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课文题目。
“姜老师,打断你一下。”身后忽地响起声。
我侧过头,教导处的杨秀珂主任带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站在教室门口。“这个学生特殊情况,推迟了一周报到,刚给他办好手续,分到你们班,”她把男孩往前推了推,“刚去办公室,看你不在,就直接带他过来了。”
“好的,杨主任。”我微笑着冲那男孩招了招手,“先进来。”
男孩徐徐向我走过来,踧踖地站在讲台边,讷讷地看我一眼。杨主任见状,对我挤出一丝笑容,迈着步子离开了。
班上的学生们目不错珠地盯着他,后排几个男生的眼神里带着戏谑的意味。
“我们高一九班又加入了一名新同学,我们应该怎么做?”我环视台下,并用眼神示意给予蠢蠢欲动的学生们鼓励。
教室里登时掌声雷动,除了少数几人,每位学生的嘴角都漾开了笑意。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让老师和同学们认识一下你。”我压了压手掌,台下霎时安静下来。
男生踯躅片刻,嗫嚅着做了一个简短利落的自我介绍,言毕,掌声再度响起。
“林羽,你先坐那边吧,第三组。”我伸手指向后排的一处空位,他轻声应了,侧着身子挤进过道。
随后,我清一清喉咙,翻开教案,转过身继续写板书。
大概是高中生活初初拉开帷幕的缘故,学生们很是积极踊跃,每每提出问题,台下都会即刻竖起一片笔直高昂的手臂。今天亦是如此,在这节课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刚被填补的座位,他始终低垂着头,执笔写着什么,仍未举起过手。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再次起身行礼。我走下楼,穿行过喧闹的中楼广场,到了办公室门前。推开虚掩着的门,一位衣着整洁朴素的中年妇女正伫立在我办公桌边,她看见我,等了很久似的快步走过来。
“请问是姜老师吗?我是林羽的母亲,上午刚带他来办过入学手续,开学的时候家里有点事,耽误了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她有些局促地讪笑着,手指反复搓捻着衣角。
“大概情况我听杨主任说了,孩子刚才已经在班里上了一节课了。”我从书柜里找出一只纸杯,倒杯水递给她。她低头道声谢便接了过去,目光交错的瞬间,我不由得注意了一番眼前的这位家长:脸上和手掌的皮肤甚是粗粝,眼眸内并无太光彩,衣裤稍旧,但收拾得板正利索,周身透出清朗的坚强气质。
“要劳烦姜老师多费心,孩子之前在县里读的,可能有些吃力,谢谢了。”她微微欠着身子,眼里满是恳切。
“作为班主任,我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这点您放心。”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平静如水,由于这所学校的入学门槛较高的缘故,学生们很快适应了新学段的生活。紧绷的节奏下,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这也替我在管理班级方面省了不少气力。需要注意的是迟于其他人一周加入班级的林羽,因他报道当天所表露出的自我保护欲,这段时间我尤其关注着他。就我的观察和其他科任老师的反馈,“少言”和“内向”构成了我对他的初步印象。
期中测试后的翌日上午,我很早就来到办公室,环视一眼,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我灌满两个暖水瓶,便坐下翻阅着已经批阅完毕的语文试卷,翻至林羽的卷子,鲜红的分数呈现在眼前,我顿感诧异,抽出来翻来覆去地看,又细细读了一遍作文,不由得心生欢喜。之后,我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觉离早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便索性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早读过后,紧接着便是我的课。抄毕板书,我背着手踯躅在讲台上,等待学生在笔记本上誊抄。我不自觉地林羽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他间或抬起头看着黑板,认真且快速地做着批注。我踱步过去,他的书写不错,隽秀工整。我顿时想到什么,便就着刚才的板书把下一个问题抛了出去:“这个自然段中,我们应该如何理解作者托物言志的写法?”
刷刷的书写声登时消弭了大半,陆陆续续有人举起了手,我顿一顿,喊道:“林羽,你来回答。”教室里瞬时起了一阵响动,几个男生摆出一副哂笑的表情。开学以来,他从未在课堂上主动发言,这是他第一次当堂作答,也是我第一次点他的名。
林羽怔忡地昂起头,缓缓站起,略作思忖,便作了答。言语虽有些磕绊,提到的关键词却是毫厘不爽,语言组织也很是流畅,看得出他确实消化了学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