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复杂却澄静的双眸始终在我脑中盘桓,那个问题同样反复在耳畔回响。我倚着椅背,一言不发地看着天花板,明晃晃的白炽灯光在视线中央映出一片虚影。
按照之前的工作布置,这两日,陈志往返成筑中学的监控室数趟,基本拷回了校园内所有摄像头所录下的案发当日的全部影像,队里其他同事们各自认领了一部分录像,夜以继日地观看和分析,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目几乎成了全办公室的标配。此刻,陈志正坐在我身后撰写报告。
“东哥,在想什么?”看着我持续保持着同样的坐姿,陈志忍不住问。
“啊,”我回过神来,挺了挺腰背,“只能是案子的事。”
“和那个叫做林羽的学生见过了吧?”他执笔的手顿了顿。因为交叉调查的缘故,我们对彼此的分工进展都大概清楚。
“嗯,情况和我们猜想的相差不多,手串是他的。另外,冯泽安和他的关系并不一般。”
“具体是指?”
“你还记得之前市医院急诊那起事件吧。”
“嗯,郑海经办的,受伤的就是林羽吧。”
“没错,当时去调解的就是冯泽安父亲。”
“他俩之前就有过矛盾?”陈志把笔放了下来,自语道,“和那次冲突有关系?”
我叹了口气。“不是仅有那一次,两个人之间,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我将上午在成中和林羽交谈的内容扼要地和陈志说了,陈志沉吟片刻,抱臂靠在椅子上。
“林羽长期遭到冯泽安的欺凌,但一直选择了隐忍?”他握拳抡了一下,“即使上次住进医院也不反抗?”
“按他个人的说法,是这样,”我转了转手腕,“但说到底,只是那孩子的一面之辞。”
“实在很难想象,单方面的欺压,很难想象冯泽安为何这样做。”
“也许也没什么理由。”我深吸了一口气,“还记得三年前你刚入行的时候,我们办的那起案子吗?”
“嗯,我们前几天还提起过,怎么?”
“你还记得当时的死者父母的说辞吧,毫无理由的施暴,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也许这次也是一样。”他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此,林羽确实有充分的动机。”
我走到窗边,抬手推开窗户,饱含秋意的微风拂过脸庞。正午时分,自行车流和人流在盘亘交错,缓缓流向远方,街道两旁的银杏树自在地伸展着扶疏的枝叶,路面上漫漫散散点缀着微黄的落叶。
“再确认一下林羽的行动轨迹,我们一起。”良久的沉默后,我开口说。
前天晚上,我在检查监控录像时,特别关注了林羽这位并不起眼的学生,但他的行踪和其他学生无异。
陈志搬了椅子到我桌边,我挥挥手让他坐到我的椅子上。他立刻领会到我的意图,坐下开始操作电脑。不消一会,数个关键位置的监控画面都呈现在屏幕上。我坐到他旁边,将林羽的评价手册摊开在他面前,他敲了下键盘,录像左上角表示时间的数字开始飞速跳动。
半小时后,我们看着屏幕上已经停止的录像画面陷入了沉默。直到约下午四点,画面都如同静止一般,只有寥寥数个教职工出现。四点半左右,返校的学生陆续进入校园,而林羽于五点出现在监控里,略有不同的是,他走进校门后径直去了行政楼,直到六点二十左右进入教室上晚自习,之后随班级去往报告厅参加当晚的讲座,一切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这样的话,基本可以确认林羽有不在场的证明。”陈志率先打破岑寂的气氛。
“嗯。”我环抱双臂,对这个结论的情绪出乎意料地复杂。
从事发当晚,姜老师将佛珠交给我时,一种不应出现的主观情绪便逐渐在心里蔓延,当冯泽安身上的佛珠被发现后,这种情绪便更野蛮地生长起来。潜意识里,我深知这种念头或许会将我引向歧途。仅凭直觉做出推断,被私人感情影响一直是我们这行的大忌,但在我和他见面后,在我看清他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后,这种主观情绪便愈发强烈地与理性思维对抗。客观事实引导着事件向我希望看到的方向前进,我在暗暗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仍为案件的停滞不前而苦恼。
正如我反复确认过的情况,报告厅独自坐落在学校西北角,同时也是操场北面的唯一建筑,而操场以南包括三栋相连的教学楼和一栋独立的行政楼,通过我方才向校方确认的信息,图书馆则在行政楼顶楼。如果要考虑林羽的嫌疑,他唯一的机会仅存在于在图书馆里那段时间,从监控画面看,林羽在回教室前也确实没有离开过。如此这般,他几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校内的摄像头并不能完全覆盖行政楼到报告厅的这一路。如果他真的有动机,则只能在离开图书馆后立即避开摄像头前往报告厅,再冷静地快速返回班级。根据我的推断,若完成这一切至少,十五分钟也只是堪堪够用,而录像的时间表明